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摄影师拉黑:在城市与故乡之间游荡 | 谷雨推荐

2016-02-09 吴栋 谷雨故事



▲ 故乡与寄居地——拉黑摄影展现场


编者按

除了在美术馆,博物馆或是一些画廊,在哪里还能看到摄影展?独立摄影师拉黑曾在家里举办过一场“故乡与寄居地”摄影展,展览作品是其在2014年春节返乡期间用手机拍摄的《还乡日记》。每张照片都贴在纸上,用大小相同的木框精致装好,上面有摄影师自己写的一段文字,详细介绍了照片背后的故事。


对话拉黑:我的摄影展适合在我家办


作者:吴栋   来源:Photofans


吴栋:我一直对于你的名字“拉黑”很感兴趣,这是怎么来的?


拉黑:我的名字叫罗鑫,大学时候我有很多韩国同学,他们用韩语叫我Lahem。后来,在大学BBS摄影论坛上,大家在输入“Lahem”的打字到“Lahe”的时候就出来了“拉黑”,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,就用了。


吴栋:之前看过你的《走失》,这次展览“故乡与寄居地”里的照片也是关于家乡的。


拉黑:是的。《还乡日记》是用日记的形式呈现我2014年春节回家拍摄的一组手机照,在这一组照片里面,文字的比重比较大,可读性比较强,比较适合阅读。关于故乡,我的计划是做三个作品,已经做了两个,手工书《走失》和《还乡日记》。《走失》在某种程度上是我的家族史,是比较私密的作品。后面的第三组作品里面,我想关注我们整个村子的变化,希望以我们一个村子,来一窥中国农村的变化。


▲ 从南昌到宁都的大巴上,坐在我旁边的女孩因为晕车一直都低着头,整整六个小时。我想,对于一个会晕车的人来说,不管是离家还是还乡,都是一个艰难的旅程吧。(摄影:拉黑)


吴栋:按照你的看法,农村的现状是怎样的,在经历怎样的变化?


拉黑:现在,农村人的物质生活比之前丰富了很多。但是有很多令人担忧的问题:农村环境开始恶化,山上树全被砍光了,山泉水开始变少甚至消失,河道也污染严重,河里都是塑料袋;人们开始不再重视教育,农村里男孩子要是读书不好就早早出去打工了,女孩子就更不用说了;人们开始在在所谓的宗教上狂热起来了,疯狂砸钱。



▲ 晚上在县城小叔叔家吃饭,傍晚时,我叫小堂弟罗彬陪我到梅江河走了几分钟,帮他拍一些照片。我问他到县城几年了,他说六年了。我问他现在喜欢县城多一点还是喜欢村里多一点,他说喜欢村里多一点。拍照时,阳光的颜色很暖,打在弟弟的脸上,却有点忧伤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弟弟变成了沉默的少年。(摄影:拉黑)


吴栋:你是一路通过读书走出农村的,你父母挺支持你的。


拉黑:那个时候,我只有一条路,因为我不想做苦力。再说,我小时候成绩好,在农村,读书好是很有面子的事情。父母也好面子,没办法不支持我。


吴栋:后来你进了复旦,在大学里学的什么?


拉黑:语言学,学的是方言。后来毕业论文是整理我们村语言(客家话)的语音资料。


吴栋:摄影是怎么开始接触的?


拉黑:大三时,我去新闻学院旁听顾铮老师的摄影史课程,他介绍了很多摄影师和摄影相关的书籍,这算为我接触摄影开了一扇门吧。现在想想很庆幸我从这个门进入到摄影世界里面来的。


吴栋:还记得讲了哪些人么?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?


拉黑:奥古斯特·桑德,罗伯特·弗兰克等等,桑德我挺喜欢的。



▲ 二叔。这次回家给二叔带了两根笛子和一根箫。二叔是家里最“不受欢迎”的人,因为凡事他都有自己的想法,他喜欢音乐,不管是二胡、笛子、口琴还是唢呐,他总是弄得有声有色,自有一套。家人都说二叔是神经病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我与二叔的气质最像。如果我告诉家人我现在拍照没有工作又没钱,那我会是家里的第二个神经病。(摄影:拉黑)


吴栋:其实我感觉到看你的照片一定需要一个关系,或是身份代入。就比如说桑德,记得一部电影“柏林苍穹下”,里面有一段是一个德国老人翻看桑德画册的情景,我相信那个老人是能够通过照片,得到一些非本民族人所不能拥有的感触的。你的这些作品,是不是拍这些人的出发点,就是因为他们与你有关?


拉黑:对的。在《走失》和《还乡日记》里,我拍摄的大部分人和景都是和我有密切关系的。在某种程度上,我不是为拍照而拍照,我为了留住我的记忆。比如说我拍我爷爷的脚、肌肉,奶奶的饭团,同学的婚礼等等这些。


吴栋:你的作品到现在也都在看自己的家乡,刚才我对你还没成型的第三组有些好奇,那让我想到了陈哲,她的作品也是很明显的从个人关注到群体关注。


拉黑:我想的是这样,从自我关注到社会层面,我害怕变成无病呻吟。有些东西应该是深深植入你的心里,虽然你后来慢慢感觉不到它了,但它已经成为你的一部分了,你所做的一切都会和它有关。



▲  我们老家有个习惯,年夜饭时小孩子必须吃鸡腿,意在希望孩子长大后可以志在四方,能走很远。小侄子还小,只得让爸爸来喂,他吃的左顾右盼,相对于鸡腿,小侄子更喜欢屋外的鞭炮声,他一直想往外跑。(摄影:拉黑)



▲  正月初七,集体拜神,邻居们买好鞭炮,敲锣打鼓,把神像从庙里抬出来,到各家各户游一遍。有人家生儿子了,便请来西洋鼓和西洋号,吹吹打打,好不热闹。这是西洋乐队的一个乐手。(摄影:拉黑)


吴栋:这次你的《还乡日记》里,感觉文字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

拉黑:是的,其实在这组照片里照片并没那么重要。哈哈。



▲  上午到县城参加亲戚的婚礼,在路上却遇见出殡。生与死本是一对儿,但我们常常刻意地向着生,背着死。(摄影:拉黑)


吴栋:大概是你的专业习惯。


拉黑:被你看出来了。我想好好利用这层关系,有时也在摆脱,让自己更加从画面出发。但其实我并不单纯关注图像或者文字本身,我关注的是我的情感是否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了。



▲ 爸爸和小侄子。小侄子闹着闹着便睡了,可是要爸爸一直抱着,不然就醒着哭。爸爸也累了,可是还是愿意抱着孙子,抱着抱着便一起睡着了。我帮他们爷孙两个盖好毛毯看了一会儿,忽然觉得爸爸其实也在慢慢地开始变小了,想到这里,我心里不知不觉便堵住了。(摄影:拉黑)


吴栋:怎么想到在家做展呢?


拉黑:在准备这个展览时,我对自己有两个要求,一是要做的好玩,二是展览方式要和展览内容有点关系。我想故乡与我现在的寄居地两者间应该有着很奇妙的关系,把两者放在同一个空间,或者把一个置入另一个里面,或许有点意思。当然,我也希望有其他更高大上的地方可以展出这些照片。



▲  拉黑摄影展现场


吴栋:那对于你来说,故乡与寄居地两者意味着什么?


拉黑:我很适应也很喜欢现在在上海的大都市生活,但我内心想回老家生活。讽刺的是,每次我回老家住到两个礼拜时就会开始感觉到不适应,想回到城里来,但是我在城市也无法扎根下来。因为我只能在故乡和寄居地(城市)间来回游荡。


吴栋:算是一种中间态?


拉黑:我并没有把它们看成两个极端,我没有一定要回家或者一定要扎根城市什么的。我享受我现在这种“悬在半空中”的样子,顺其自然。



▲  每次回家,老爸总是要展示他的画作,这是老爸的第一张画,还是自画像。(摄影:拉黑)


吴栋:这里有个问题,你把这些作品放在城里的家中展览,你有没有想过放在村里展?


拉黑:我想过,不过村里没有打印机。现在这里打印好了,下次回家时就可以带回家展览了。



▲ 中午没事,我便到村里的河边走了走,河道已经被各种垃圾填满了,触目惊心,污染极为严重。去年十月时,村里一个小孩拿着电瓶在河里电鱼,电了一下午,竟然没电到一条鱼,河水被污染得连鱼都没法活下去了。小时候,河里鱼虾真多,一个下午抓的就能吃好几顿呢。(摄影:拉黑)


吴栋:你们那个村叫什么?


拉黑:寺背村。



▲  站在山顶上看村子时,忽然觉得村子变大了许多,而我所能站的只是脚下这么一块小小的地方。我不知道十年前我为什么那么执意地要努力读书,然后离开这里。其实,对一个人来说,一个山头的大和一个城市的大并没有那么大的区别。从现在开始,我想重新学习做一个农夫,种稻、种树、种菜、养鱼、养鸭,像我的父亲一样。(摄影:拉黑)


关于拉黑

独立摄影师,1984年生于江西,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。作品涉及年轻人生存状态、身体与身份、记忆与时间等问题。2010年开始在上海进行街头露天展览,2014年与独立摄影师高山完成全国露天巡回展项目。个展包括《寺背》(成都)、《我们》(上海)、《故乡与寄居地》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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